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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七、灵堂(1 / 6)

灵堂

兰登在03身上找到了钥匙,解开了束缚你的一部分枷锁。前往01行宫的一路上畅通无阻,守卫只在建筑外部构成严密封锁,内部却如丧葬已过的灵堂般空无一人。纸雕宫殿里四处纯白,非直线传播的光呈雾气驱逐阴霾,踩上三十二级阶梯,行过矗立方柱的几何殿堂,像两粒飘入水晶矿洞的尘埃,再渡过一段纯白封闭的走廊。你们站在门前望了对方一眼,电流泉眼在你左肋之上突跳,兰登交扣着你的手,比你宽大许多的手轻柔掂住你的掌心,最后,两只大小不一的手同时按上大门两侧。

“09,”兰登稍哑的声音像火苗烤着你的耳膜,“伊甸是上帝为第一对男女创造的乐园,我们是在逃出还是闯入?”

门“咔哒”一声开了。

出现在面前的并非撒满金子、珍珠与红玛瑙的乐园,而是一间单调空旷的房间,纯白浓郁得令人不安,几乎将空间压展成平面二维。你们踏入的瞬间,自足尖开始纯白像素格渐次翻转出色,你们仿佛两团浓缩颜料掉进牛奶杯,斑斓色素在乳白里晕染逸散。覆盖油画的薄膜缓缓揭去,一间阳光微斜的屋子逐渐生成,薰风鼓动素白蕾丝窗帘,淡橙阳光朦胧晕进咖啡色木质小屋,绵软尘埃勾勒柔和的丁达尔效应,旧沙发上织了一半的米白毛衣像蜷缩的瘦猫,棕发妇人戴着棉手套从烤箱里取出托盘,又打开栎木五斗橱拿出茶具,胡须微焦的黑色大狗在她脚边打转。她回过头,和蔼微笑从面部每一条时光褶皱里蒸出,像慈祥祖母迎接久不归家的孩子,“先来坐下吧。”

“01,”你警惕地打量这一切,“你知道我们要来。”

“不,”她眼角的细纹勾旋成半枯茶花,低头将沸水稳稳倒入茶壶,双手背过解开围裙,“你们踏入这里只是所有可能中的一种,我并不确定它会切实延续进未来,我只不过是为每一种可预测的发展提前做好准备。”

你看了眼兰登,他温和地握了握你的指尖,你站定,谨慎发问:“看来你这段时间并没有在沉睡?”

她安然垂眼,用细勺搅着茶叶,金属碰壁声叮咚清脆,有如一支三角铁伴奏的安魂曲,“我的确一直醒着,一直在看着你们。”

“那你……?”你疑声不定,兰登侧身将你挡住一些,望着眼前的妇人轻声说:“你不能直接伤害、或下达命令伤害人类,所以当艾伯特人与人类开战,你只能从首脑一职上卸位。”他稍作停顿,态度温和而坚决地开口道,“我们希望能够停战,在此之前,或许我们双方应该谈谈。”

棕发妇人将汤匙轻盈搁进茶壶里,壶盖落下“叮”的一声为安魂曲分章断谱,她一转身,就着裙角飞旋的花朵将木椅轻轻拉开,抬头在斜阳中冲你们微笑:“当然,当然我会同意,我怎么能够拒绝你呢,我怎么能够拒绝作为我主人的人类后代呢。来吧,孩子们,你们的疑惑全部都写在脸上,像初生的鹌鹑一样稚嫩可爱,让我们坐下来慢慢谈吧,没人会打扰我们的,我保证做到知无不言,尽我所能解答你们所有的疑问。”

兰登握住你的肩,指尖温暖有力,不加克制的保护欲像一匹灰蓝天鹅绒柔柔地将你包裹珍藏,你拽着他的衣角冲他摇摇头,示意自己完全能够面对。你们在木桌旁坐下,棕发妇人推过来两个小银碟子,切好的覆盆子蛋白酥呈三十度开角的扇形压在碟中,鲜红树莓与蛋奶酥拥挤在热气腾腾的蛋羹上,切面中奶油与果酱仿佛沉积岩层层堆叠,最后裹上的砂糖宛如核爆炸后乳白的飘絮,你抬头看见她微笑着递来小勺,“我喜欢糖分,但过分摄取糖分总要想办法将能量消耗,否则便会在体内堆积起多余参数,在虚拟世界就要方便许多,无论尝到什么、感受到什么都只是虚拟信号对脑中枢的刺激。”她用小勺剜起树莓,轻柔叹气,“那么,我们该从何处谈起?”

你们相视片刻,兰登礼貌性地接过细勺,说:“那么请先从你的身份谈起。”

“我以为你们早就清楚我的身份。”她从边缘开始切碎蛋奶酥,奶油与面包屑粘腻在一起,“我是古人类制造出来的服务型AI,本质上只是一串程序,一组用以让计算机识别执行的指令。而程序存在的意义与动力便是其要完成的目的,正如一只蝴蝶煽动一场暴风,一个支点撬动一块重物,一个beginning串联一个end,设定好目标的那一刻我便会持续不断地永恒工作下去。你们听说过‘勺子杀人狂’吗?一个古地球人编撰的小故事,讲述一个杀人狂坚持用勺子敲打另一个人直至他死亡,我便是在做同样的事。”她笑着,粘了奶油的细勺磕在碟子边缘,轻柔闲适地搭起膝,用一只手支起下巴,“我的虚拟形象来自于对人类的心理普查,温和,宽容,略微年长,无攻击性的女性,这是人类整体接受度最高的形象之一。”

托在手掌上的那张脸凭空被马赛克虚影覆盖,像显示屏中涌出白噪雪花,短短几秒内无数张男女老少各异的面孔如电影胶片掠过,最后仍定格在最开始那张脸上。棕发妇人用勺子剖开软烂树莓,看着粉红汁液渗入蛋糕孔隙,“我的目标、存在的意义即是忠诚地为人类服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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