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不仅是生气,且是他头一次克制不住情绪。在何钧的记忆里,贺青砚拥有对情绪的绝对把控,不显山露水是高位者的行为准则,可他今天失控得很明显。
“谢谢您。”冯露薇垂眸,轻声说。
何钧感到费解。没理解错的话,刚才是她向贺青砚表白被拒,场面十分难堪,可她看起来并不为此伤怀。
换药结束后,何钧秉持事事有回应的原则,向贺青砚发消息汇报:“药已经换好,明天还需要换最后一次药,但她说不用我来接送。”
“随她。”贺青砚很快给他回复。
接下来几日,耳边安静了,冯露薇像是忘了这回事,乖乖地上课放学。何钧汇报她的每日行程,几乎和她的课表安排一模一样。贺青砚听了,会安静片刻再颔首,示意他汇报别的内容。
周五下午市委开了内部会议,会后贺青砚被市委书记留下来,一张椭圆会议桌摆着尚未整理的文件,市委书记盖上手机,向他单独嘱咐:“政策基本上定了,肯定要划入新经济区,到时候我调走,我现在的位置后继是谁,基本没有悬念,你明白吗?”
“我明白。”贺青砚神se肃然。
“新政、换届,敏感时期小心谨慎,不要被人抓住把柄。”
“我知道的,您放心。”
贺青砚面se未动,会议室空旷的冷光填不满他的眼睛,向对方鞠躬后转身离开。
会议室外的走廊只剩两位领导各自的秘书,何钧见他出来,忙将公文包递上去,随他的步伐节奏往前走。
“冯小姐在青市被拍到了和一个男人的照片。”何钧说。
贺青砚一言不发,只轻轻觑了他一眼。
“是那位,冯毓伊冯小姐。”何钧立刻补充道。
“哦,压着吧。”贺青砚并不在乎,头偏向何钧,仍在等。
几秒沉默的空白后,何钧再次反应过来,“冯露薇今天也是正常上下学,不过她和一个nv同学吃完晚饭后,结伴去了酒吧。”
脚步声赫然停住,手工皮鞋在地板拖出一声迟疑的摩擦,贺青砚沉声确认:“酒吧?”
“对,在新林路的酒吧。”何钧开始翻弄手机,想找出酒吧的具t位置。
“算了,由她吧。”贺青砚复抬脚朝前走。
今日的事务未尽,他赶一场又一场会议,文件堆满他的桌案,他认为他挤不出时间去想旁的事,b如一个小nv孩独自去历史遗留的伪红灯区,她丝绒般的皮肤在暗夜霓虹中游动,这样会不会有危险。
贺青砚合上文件,抬头看墙壁的时钟,指针拨动至下一格,晚上十点二十分。
“何钧,进来一下。”他按下内线电话。
门外很快传来敲门声,何钧的脸探进来,“青砚书记,省委常委班子还在会议中。”
“不是这个。”贺青砚扯松领带,面有倦se,“冯露薇回去了吗?”
“还没有。”
他听了便蹙眉,很快又松开,不悦在他眼中转瞬即逝,像一粒从火舌里蹦出的光点,他掩下这些波动,事务运转一切如常,“知道了,你出去吧。”
深夜的柳枝轻扣窗棂,何钧刚碰到门把手,忽听见贺青砚说:“备车去酒吧,司机已经下班了,你来开车,明天调休。”
春意正浓,冯露薇觉得,她的目标快要实现了。
手机静悄悄,她的日子也静悄悄,太yan从桌案爬到膝头,她等待东窗事发,像一株破出石凳的neng芽等待春雷。
“哎?你的r0u又要糊了。”h舒滢帮她把烤r0u夹起,焦糊味呛上来。
冯露薇闷不吭声,无意识地用筷子戳r0u。
“你不开心吗?”
“我?”冯露薇被唤醒,“我为什么不开心?”
“你这几天总是发呆,像刚才那样盯着外面,是在等谁吗?”
“没有。”冯露薇矢口否认,将筷子一放,“不吃了。”
怎么会不开心,冯露薇认为她开心得要si。她理应兴奋地期盼着,第一次凭自己让冯炳遭遇滑铁卢。这个家里,父亲不像父亲,祖父不像祖父,玄黎法师说她八字漂亮,能旺生意人,她才有机会被送进寺庙养着。
否则她早就si了,在老家的小河里,在农村自建房后的粪坑,早就成为某棵树的养分之一。
她应当欣喜若狂地看着一切发生,但她总想到与贺青砚的最后一面。他压制着怒意,没有赶她下车,而是选择自己离开,把他的秘书和司机都交给她使用。
不该感受他的善意,甚至对此产生留念。他不再来了,这样很好。可一想到他竟然真的不管她了,冯露薇像只弃狗,脑海里填满他的脸,在心里无声呜咽。
h舒滢提议去酒吧散心,“在新林路的酒吧,咱们班有个同学在那儿当吉他手呢,你知道吗?”
冯露薇当然不知道,她原本不习惯交朋友,寺庙也只有游客,没有朋友,连眼前人的名字,她也是几天前才记住。